粥里有_

Prends ma trompette à ta bouche vermeille;
Inspire-moi, fais briller mes écrits.

【安灼拉中心】有位革命者


无cp 隐晦的五月风暴au

主角并不是大R

有原创角色臆想

灵感来源是原作“有一个暴动者,我听见大家叫他阿波罗。”阿波罗这个称谓并不是从大R口中说出来的,所以试着捏造了一个路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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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伏在桌上,睡得很沉。


窗外早晨的天空晴朗,日光和煦,忽然有阵风撞开了窗户插销。


他猛地一惊,胳膊碰倒了桌上堆成小山的空啤酒罐,铝制的易拉罐轻飘飘地飞出去落在旧木地板上,撞击声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屋里的家具已经基本被搬空了,连染上颜料污迹斑斑的窗帘都被卸下来仔细包好,这间逼仄拥挤的出租公寓头一次显得如此空旷,只剩下属于上一任租户的一套桌椅和画家摆在窗前的那幅画,仍裹着罩布立在原处。


画家站起来,走到窗前,铝罐在地上无声地滚动。初春的空气清澈凉爽,欢快地席卷着整个房间,冲淡了原先木头沉闷的朽味。他打了个寒噤,重新锁好窗门。画上的罩布被风掀起了一角,画家将那一角捻在手心里。这本来是块玫瑰色的绒布,崭新的,由两条街之外那家画具店的老板亲手丈量裁剪,仔细捆成一卷交给他,又由他夹在腋下,满心欢喜地带进了这间屋子,郑重地抻开、盖上,大小正好。如今尘土和时间已将它染成了阴郁的暗红色,夹在指腹间触感粗糙而油腻,总能摸到洗不净的污渍和硬结,就和他住在这儿的这段日子一样。


宿醉没在脑袋里留下丁点痕迹,没有熟悉的偏头痛,只是稍许昏沉。也许这位老朋友终于还是放过我了,他想。


旁边的地上躺着一张用过的调色板,颜料在上面凝结成块,几只型号不同的画笔倒插在涮笔筒里,笔尖干枯开叉,基本已经宣告报废,画家疼惜地收回了目光。罩布下的画作尚未完成,他确信自己记得这幅画上的每一个细节,四年来的每一次落笔、每一个改动,画中人始终模糊不清的面貌,眉宇间纠结反复的涂改,却唯独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他害怕掀开这张遮羞布会发现自己毁了这幅画或是完成了它,害怕自己再也认不出画里的这张脸。


他想起来,上一次看到这张脸居然已经是将近三年前的事情了。四年前画家由于工作需要在朋友的介绍下搬来巴黎市郊,住进了这间寒酸的小公寓。来这的第一天下午他搬着装满画具的箱子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正好碰见他出门。那时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比画家稍矮一点,简直像个逃学的中学生,蓄着一头金色的乱发,下唇很厚,抿得紧紧的,眼睛蓝得惊人,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旧西装外套,给熨烫得笔挺,袖口沾着墨迹,胳膊底下夹着几本教材一样厚厚的书。他也看到了画家,但没作任何表示,只是侧身让出路来,便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下了楼梯。画家停下来,一直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处,回头瞅了眼门牌号。“看来我家楼下住了位金发的阿波罗嘛。”他对自己说。


之后他也常在楼梯上碰到这位阿波罗,早上或下午夹着几本书或者印好的传单匆匆离开,晚上又带着书或者几份新的手稿回来,永远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偶尔会跟门房太太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却总是视画家如无物,开关门时的动作迅速而敏捷。出于好奇画家曾趁他开门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内窥探,然而只望得见少得可怜的几件旧家具,角落里摆着台老式的印刷机,每次进门时会先把那件红外套挂在门口穿衣镜前,却从不瞧那镜子一眼。后来画家才从门房和其他一些健谈的邻居那了解到,他原本是附近法学院的大学生,据说因为涉嫌参与策划了某次学生暴动被学校赶了出来,住到了这里,似乎也和家里断了联系,没人接济,不知道平时靠什么过活。每次聊起来门房太太都要拉着他絮叨:“这孩子长相漂亮,年纪又轻,怎么就不去做个模特呢?好歹能养活自己啊!瞧他饿得那瘦条条的模样,多叫人心疼。”画家听了这些话,只点点头,从不多做言语。


那些日子画家自己生活也很拮据,而他看上去又实在不像能忍受自己受人施舍的模样。于是画家想到,为什么不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送他个礼物呢?借一份心意,搭几句话,聊聊当地学生运动对他作画的灵感只会有益无害。这想法令他雀跃不已,当天便跑到两条街之外周围最好的画具店添置可能会用到的颜料,就是在那里他相中了这块罩布。玫瑰色,泛着华贵的金属光泽,比他那件旧外套要鲜艳些,也许有些艳俗了,可画家觉得这颜色很衬他的头发,也能把他这些天日益苍白下来的脸色给映得润泽些。可他竟忘形到在画布上落笔时才发现除了那副肖似贝尼尼锤砧下阿波罗的面容和几句闲言碎语,他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他能在画布上涂抹出他的轮廓,却怎么也抓不住他那副神情,那双蓝眼睛从不曾望向他。他整日整夜沉浸在回忆和幻想中,梦到那张脸转过来,斜睨着他,几乎显出轻蔑和怜悯的神色来。


去他的。画家后来想。为什么我就不能直接走到他面前,请他做我的模特呢?我可以给他一些报酬,这点钱我还挤得出来。于是他又借钱置办了一套新西装,找了家上档次的理发店,花心思染了头发,刮了脸,甚至去街对面的花店定了束花,信心满满地准备去敲响楼下那扇门。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先有人敲响了他的。画家打开门,看见一个蛮眼熟的脏兮兮的流浪儿站在门外,攥着那细骨伶仃的拳头没头没尾地嚷了声:“不出门为你古老的祖国做点什么吗,公民!”


“别闹了!下来,我们要游行去。”楼下有人喊道,画家探出头望了一眼,是个年轻的学生,一头活泼的棕色鬈发,戴了顶和身上礼服配套的礼帽,注意到他的视线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流浪儿没听他的话,冲上楼接着敲响了下一户的门。“嘿!”那学生又叫了一声,然后和颜悦色地冲他说了句,“打扰您啦,日安,先生!”便下楼去了。


他追出门去,在楼梯上捡到一张剪报,上面印着幅黑红相间的肖像版画和一些方方正正的异国文字,很像那种三四十年前苏联政治刊物上的插图。画家抬起头,那年轻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发现阿波罗正站在他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鹰隼似的蓝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神色介于严厉和坦率之间。他伸手从画家指间抽出了那张薄薄的纸片。“谢谢您。”他冷淡地说,不等画家回答便越过他快步离开了,没多瞧他那身新衣服和刮干净的脸一眼。


他透过楼梯间的窗子看见楼下一群学生围聚在红衣服的领袖身边,一齐浩浩荡荡地涌向街道。人群中的阿波罗面色红润,蓬松的金发随着脚步轻快地在两颊边晃动。


画家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关门,守着敞开的窗户和遮起来的画呆坐了一整天。中间门房太太进来过几次,神经兮兮地念叨着“学生”、“枪击”、“真是疯了”、“戴高乐将军”一类的鬼话,一会儿又叫他把窗子关上,说什么“今天外头不安全”。画家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门房又走到他门前,面色惨白,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跟在她后面走进来,把画家带到了警察局,指着一团浸透了血污的急救床单叫他指认。画家用麻木的手指掀开了床单的一角,法医白晃晃的手术灯打在上面,亮得刺眼。年轻的学生领袖瞌着眼睛,面容安详放松,没有溅上一丝血迹,好像只是睡着了,他的胸前被打了八枪。


“你认识他吗?”有人问道。


画家慢慢地点头。


“姓名?”


“阿波罗。”



警察没有过多地为难他,几个小时后便放他回去了。下午画家收到了那束花,配色素雅,百合居多,花店的姑娘善解人意地以为这是将送给年轻情人的礼物。画家买了个花瓶来安置它们,枯萎了许多天后又连着花瓶一起扔掉。


他仍住在原来那件狭小的公寓房里,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生活,期望自己能完成那幅肖像画。楼下的房间被封了一段时间,后来搬进来一对失魂落魄的新婚夫妇,看起来也不过大学生的年纪,没住几个月便搬走了。再后来门房太太死了,新门房是她的儿子,长了张蛮横的大嘴,人倒是不坏。两年过去,这公寓一天天破败下去,楼下也再没来过新的住户。现在就连画家也终于要丢下它搬走了,没人会再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画家凝视着手中的罩布,轻轻地、充满仪式感地抖了抖,扬起一阵尘土,然后猛地掀开。


他眯起眼睛,看见了一头柔软的金发。


阳光穿过屋内翻滚的尘埃云投在每一根黄金铸成的发丝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他魂牵梦绕的阿波罗正站在他面前,几乎不着寸缕,浑身上下仅搭着一面染红了的白色布料,从肩膀垂到两跨之间,胸膛光洁完整。那双蓝眼睛朝他望过来,用目光将他整个囊括其中。


“谢谢您。”他温和地说,递给他一束花,是八朵玫瑰。


    画家从梦中惊醒,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剧痛。萦绕在他周身的金色光芒迅速褪去了,屋里光线昏暗,空气闷热得令人作呕。


他强忍着眩晕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那幅画走去,带翻了脚边的啤酒罐和涮笔筒,余酒和脏水混在一起淌得到处都是,渗进了地板缝里,瓶罐叮叮咣咣滚出老远,他全没理会。


    窗户关得死死的,那块罩布尽职尽责地包裹着身下的物什,画家用尽力气扯下它,跪倒在地上。这幅画和两年前几乎别无二致,依旧面目模糊、色彩虬结,枯黄的头发向四周漫无目的地散开,只在嘴唇的位置上新凝固了两块鲜艳的玫瑰色颜料,像两滴血或一个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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